慑于警方一波又一波的搜捕攻势，福建“十大蛇头”之一的黄国恩悄然躲进云南深山老林开办烧炭场，“满面尘灰烟火色”地当了3年“烧炭翁”。2005年8月22日晚，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莆田边防支队侦查员远赴云南，在当地警方鼎力配合下，一举将这名逃亡达7年之久的大“蛇头”抓捕归案。侦查员给他戴上手铐时，曾立志“要逃一辈子，即使当乞丐也要逃这一生”的黄国恩竟长长舒了一口气，感叹道：“我终于解脱了！”
　　千里追逃一击即中，福建边防侦查人员如何与大“蛇头”斗智斗勇？7年间，黄国恩经历了什么？9月3日，笔者专程进行了采访。
    
　　金钱诱惑做“蛇头”
　　在莆田市公安边防支队，笔者见到了一份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公开悬赏追捕“十大蛇头”的名单，黄国恩的名字赫然在目：“黄国恩，男，1960年4月28日生，住址：莆田市秀屿区平海镇平海村东至91号……”侦查人员告诉笔者，因为涉嫌组织98人参加偷渡，黄国恩是福建公安的重点缉捕对象。
    9月3日上午，在莆田市第二看守所一间审讯室，笔者见到了黄国恩。他虽然身材瘦削、颧骨突出，但整个人显得很放松。接受采访过程中，黄国恩情绪相当稳定，嘴角还不时露出一丝微笑。而据抓获黄国恩的侦查员介绍，当时在云南第一眼看到黄国恩时，他浑身炭灰，形容枯槁；倒是落网后，他能吃能睡，精神状态好了许多。“若不是走上组织偷渡这条不归路，一家人可以过上平安富足的生活。”黄国恩说，“在没有组织偷渡前，我是名船员，每年有2000美金的工资，在当时算是很高的收入了。几年后，我就用积攒的工资建起了村里人少有的套房。但自从1998年认识福清人翁金顺、莆田人肖飞雄（均已判刑）后，生活就不一样了。”
    1998年3月底，黄国恩和肖飞雄在莆田一家饭店吃饭时，经肖介绍认识了福清籍大“蛇头”翁金顺。翁金顺问黄国恩，能不能组织一批人员偷渡去某国，事成后每人给5万元。短短几天就能赚上5万元，黄国恩不假思索就答应了，为了“肥水不流外人田”，他还拉上哥哥黄国民一起干。事成后，黄氏兄弟果然分别得到5万元报酬。在金钱的诱惑下，黄国恩又跟翁金顺、肖飞雄联手组织了两次偷渡，并把两个弟弟也拉下了水。据边防侦查人员介绍，1998年5月11日，黄国恩伙同翁金顺、肖飞雄等人，租用某远洋公司渔船，组织48名偷渡人员参加偷渡活动。偷渡船途经浙江海域时，被台州海关查获。案发后，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在浙江等地警方协助下，对全案展开深入细致侦查，最后查清黄国恩、翁金顺、肖飞雄等人相互勾结，于1998年3月至5月间疯狂作案，先后组织3批共98人参加偷渡活动。经过福建省边防部门长达一年的追缉抓捕，涉及该偷渡团伙的翁金顺、肖飞雄、黄国民等人先后落网并被判刑，而团伙主要头目黄国恩则侥幸脱逃。2003年11月，在全国反偷渡专项行动中，黄国恩被列为福建省“十大蛇头”之一被公安机关公开悬赏通缉。
　　一条短信定目标
　　今年8月，莆禧边防派出所在入户访谈中获悉，黄国恩可能躲在云南。8月18日，莆田边防支队派出侦查人员奔赴云南开展抓捕工作。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鼎力配合下，侦查人员查出黄国恩在保山市经营着一个烧炭场。经进一步侦查发现，黄国恩在保山市还有个木炭经营点，他偶尔会从炭场拉炭到经营点。19日、20日，侦查人员连续对该经营点实施监视布控，并未发现黄国恩的踪迹。侦查人员经过研究，决定直捣“蛇巢”抓捕，侦查人员于21日凌晨5时赶到腾冲县。在与腾冲县公安局取得联系后，该县公安局派出8名民警与边防侦查人员一道，又驱车2小时赶到马站乡。
    22日下午，守候在“取石谷”的侦查人员看见，从远处走来七八个男子。由于手头只有黄国恩出逃前留下的一张模糊不清的证件照片，侦查人员经过认真比对，发现其中一名男子体貌特征跟犯罪嫌疑人颇有几分相似，但还是无法确认。侦查人员陈警官急中生智，就用当地警察的手机给黄国恩使用的手机号码发了一个短信笑话。发出后，果然看见他们当中一名男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查看短信，还笑着念出来与他人分享。
　　严密注视对方一举一动的侦查人员确定，这名男子就是黄国恩！由于在“取石谷”设伏的只有4名侦查员，为确保万无一失，侦查员没有贸然行动，而是跟踪黄国恩一伙下山。傍晚18时，在当地警方的帮助下，侦查人员冲进黄国恩租住房。那名疑似犯罪嫌疑人拿出一张叫“郑文同”的身份证。侦查人员马上指出“这是假的”！那名男子反问道：“那你知道我是谁？”一名侦查人员随即用莆田话喊出了“黄国恩”。该男子稍稍一愣，爽快地应道：“没错，没错，我就是。”随后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感叹道：“我终于解脱了！”说完，伸出双手顺从地让侦查人员戴上了手铐。
　　整整7年忘真名
　　说到逃亡生涯，黄国恩的脸色立即阴暗起来。“往事不堪回首，这几年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。”黄国恩概括着自己狼狈的逃亡经历。
    1998年5月案发后，一贯精明的黄国恩立即感觉到“风声很紧”，他连一起“做事”的亲兄弟都来不及招呼，就带着3万多元现金仓皇出逃。开始，黄国恩在福州西园村、茶园一带租房子，深居简出地躲了一年多。随后，他又逃到浙江瑞安一个朋友的工地上，呆了6个月后，觉得不安全，又跑到江苏苏州。在苏州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看守油漆仓库的工作。虽然每月只有300元的报酬，但那个仓库所在地很偏僻，加上这份工作不需抛头露面，黄国恩一直干到2002年初。然后，不甘寂寞的黄国恩又窜回到瑞安。“迫于警方的追捕，我在一个地方不能呆太久，在瑞安呆了几个月后，听说云南深山老林里有许多莆田人在那里开办烧炭场，就动了往云南跑的心思。2002年11月，我逃到那里与人合办一家烧炭场，平时不敢下山，整天就埋头烧炭打发日子，成了名副其实的‘烧炭翁’。几年来，我常常想，这辈子就以烧炭为生了，没料到当了3年的‘烧炭翁’还是被抓到了。”说到此时黄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　　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捕，黄国恩在昆明市花200元钱做了一个假身份证，把名字改为郑文同。几年下来，当地人都喊他“老郑”。“整整7年了，没人叫我黄国恩，我几乎把自己的真名忘记了。那天侦查人员喊我‘黄国恩’时，我感觉这名字好熟悉，愣了愣才想起我自己就是黄国恩。”在不到一个小时的采访里，笔者几次看到黄国恩露出笑脸。他解释说：“被抓回老家，我真的感觉很轻松，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。”黄国恩告诉笔者，逃亡7年来，每天担心吊胆的，心情从来没有好过，几年来，体重从以前的130多斤瘦成了百来斤。
　　不止一次想自首
　　“既然整天担心吊胆过日子，你就没想到要投案自首，争取宽大处理吗？”当笔者带着疑惑问黄国恩时，他说出了一个心里的秘密。刚开始逃亡时，他根本不害怕被抓，甚至立下“雄心壮志”：“要逃一辈子，即使当乞丐也要逃这一生。”逃出莆田老家后，黄国恩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自己的哥哥和两个弟弟都先后被抓了，并被判处重刑。于是他暗暗发誓，兄弟几个就剩下自己了，一定不能再被抓到。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害怕了。2003年底，老乡告诉我，他在新闻联播中看到我的名字！大街小巷上也贴着公开通缉我的告示。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的问题有多严重，知道已经无处可逃了。”黄国恩摇了摇头。
　　“从那以后，我整天胆战心惊，那种日子太难熬了！每天早上起来就是坐在床上发呆，有时傻傻地坐在炭窑旁喝着几块钱一瓶的白酒，自斟自饮，暗暗流泪。”笔者又问：“7年逃亡生涯中想家吗？最想念什么？”“无时不刻不在想家啊！”黄国恩叹息道，“最想念的是两个儿子，长得怎么样了？读书好吗？7年多了都没有见过他们，太想念了！”“我一直愧对家人。因为组织偷渡，不但害了几个兄弟，更害苦了家人。我逃跑时，大儿子才11岁，小儿子8岁，7年了，没有见过他们。跟儿子电话联系时，我经常泪流满面哭着对儿子说‘没有权利当你们的爸’！”说到这里，黄国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，流下了泪水。黄国恩告诉笔者，逃亡期间，不止一次想过要投案自首换来精神上的解脱。“但在外地人生地不熟，加上对政策、法律不太清楚，没敢去公安机关自首，如果在福建可能早就去投案了。”
　　采访临近结束时，黄国恩又说：“被抓后，心情感觉很轻松，真的有种解脱感。虽然将要面临法律惩罚，但总有个盼头。只要自己努力改造，总有争取新生活的希望。我真后悔啊，不该为了金钱组织他人偷渡，不该为了金钱让自己有家难回。”